「朱氏是下官的下堂妻。」

    「禀大人,陆敬与我并没有写下休书,我们也未和离,所以根本上小女子还是他的正妻。」朱紫薇怕他,她可不怕他什么,想扳倒她、跟她抢儿子,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府尹微微眯起的眼陡然睁大了几分,他是收了陆敬的贿赂金的,哪里知道后堂又来了一尊大神说是要听判,如今虽是三言两语,他为官二十几年,阅人多矣,这案子谁是谁非,并不难断,只是他收了钱呐……

    「陆学士?」

    「你只要把善儿还我陆家,你要和离书我可以给你,你的铺子也可以保留,孰重孰轻你自己衡量。」陆敬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这女人想反咬他,也不看看他是谁?!

    还公然威胁她,姜凌波怒极反笑。「大人,小女子生来从未听过母亲带着孩子,含辛茹苦的养育孩子,会被说成拐带人口的拐子,这种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大人,他污蔑于我,我要反告那陆敬停妻再娶!」

    有妻并未离异,有妻未曾身死,也未和离,又与人正式成婚,《天昊皇朝律》里,国孝家孝期间娶亲一重罪,停妻再娶一重罪,陆敬是从五品的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要说停妻再娶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私下斡旋和解,互为平妻也不是没有的事,若真捅到官衙里,这位陆大人的名声就全完了。

    「你敢!」陆敬霍然站起身,面目狰狞,脸色灰败,看起来恨不得掮姜凌波两个耳光,哪还有半点文人士子的风范。「大人,我还要告这女子行为不端,离家之后身边男人出入复杂,恐是与人有染,这种女人不配当我儿子的母亲!」

    这话可重了,人身毁谤,名誉侵害,还捕风捉影,没凭没据的事居然红口白牙的编派她一个罪名,这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女子一生最注重的就是声誉,声誉要完了,哪有脸面活下去!

    姜凌波想撕了陆敬的心都有了。「无凭无据,小女子要告他毁谤,请大人明察!」

    陆敬气得直磨牙,这女人以前打她一巴掌只会嘤嘤的哭,哭完了还是再哭,是什么时候变了,变得这般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

    「咳,依本官所见,此案你们两造双方各有不是,不如各打五十大板,私下和解算了。」本以为只要随随便便的判决,千金便可轻松入袋,哪知道这男方的立场压根站不住脚。

    他可也不想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

    府尹想着要面面俱全,只听见后堂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身躯一僵,哎哟喂啊,他怎么忘了里面那尊大佛了。

    看这位大佛的意思是偏向朱氏……余下的他不敢妄自揣测,他头顶的乌纱帽可还想多戴个几年的。

    「小女子不愿和解。」姜凌波字字清晰,今天府尹要没断出个是非曲直,他们母子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

    她的心不大,不过就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这女子咆哮公堂,府尹大人您还不赶紧治她藐视公堂的罪!」陆敬直给府尹使眼色,意思是你可是拿了我几千金,居然没替我说半句好话,可恶至极!

    府尹对这位翰林学士有种看破手脚的不屑感,栽赃人家拐了你的孩子也就算了,女人嘛,不就最好哄的,甜言蜜语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不乖乖的随你摆布吗?闹上公堂,几句话被人咬死,哎呦,同为官门中人,他想偏袒都偏不起来……

    「朱氏,你想清楚了?」

    「小女子要控告陆敬停妻再娶和毁谤名誉罪!」债多不愁,陆敬啊陆敬,你不想留活路给我们母子走,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案情急转直下,空前的大逆转,府尹惊堂木拍在案桌上,喊着改日再审,退堂之后,衙役把姜凌波的轮椅搬出了六扇门外。

    「多谢两位大哥。」姜凌波端庄的施礼。

    「只是职责所在,无须多谢。」

    谢过两位衙役,姜凌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围住,原来,除了尤馆子的大小伙计跑堂掌柜,尤三娘带着阿奴阿紫弥儿还有挑菜捡菜切菜的媳妇婶子们都来旁听案情,加上还有看热闹的民众,衙门外热闹非凡。

    陆敬摸着一鼻子灰踏出衙门见到的就是这种盛况,他还未能对姜凌波怒目相向,就被人群里不知是谁吐了口痰,那痰正中他的新靴子上,惹来哄堂大笑。

    他又怒又气,青筋在额头上乱跳,却拿那么多人没奈何。

    「一群愚夫蠢妇!」骂完,他恨恨的剜了姜凌波一眼,那一眼怨毒极深,接着匆匆坐上轿夫扛过来的软轿,临上轿前借故把小厮骂得狗血淋头,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翰林学士字字句句可都是在骂给姜凌波听的。

    有人大大摇头,这就是斯文人吗?还真是斯文扫地喽!

    感受着大家关心的言词、诚恳的安慰,姜凌波一再的道谢。

    她始终相信人的心里都有把尺,是非对错,自有评断。

    「我们回家吧,小包子肯定等急了。」

    第十七章  解决糟心事(1)

    官衙的后堂偏厅上,端坐着把玩着茶盏的天十三。

    退了堂的府尹毕恭毕敬的回到小偏厅,也不敢坐,躬着腰道:「殿下,下官这般处置,您可满意?」

    「满意什么?」天十三眉一挑,俨如冰刃。「你这么轻轻的放走了陆敬,究竟收了那厮多少钱?」

    天下为官者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他冷嗤。

    府尹双腿一软,「下官不敢,下官想着既然是同僚,只是互相帮衬罢了。」

    「显然,府尹是把本王的话当成屁了。」

    他说的清淡,府尹却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蹦跳个不休,左想头疼,右想心塞,无奈之余问道:「殿下是要下官怎么做,可否明示?」

    「你这么蠢还要本王来教,本王真怀疑你头上这顶乌纱帽是怎么来的?」这么蠢笨如猪的官员,还是堂堂京兆尹,说出去不笑掉旁人大牙!

    府尹蔫到不行,他这官靠的就是运气二字,莫非今天运气要到头了?

    天十三连多看他一眼都懒。「本王不是说了,只要你秉公处理,你秉公了吗?看起来府尹大人很不把本王当回事,嗯?」他放下茶盏,支着下巴,嘴角翘起,似嘲非嘲。

    府尹只觉得寒气自脚底一直爬上到头发丝儿,明明偏厅四角都放了铜火盆子,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就像身在冰窖里还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似的。

    玺王看起来平静,可是那眼神好恐怖哦。

    仔细想想,得罪陆敬无所谓,得罪这位玺王爷,他的青云之路也就到头了,玺王爷是什么身分?是皇帝陛下最看重宠爱的胞弟,太后的眼珠子,天昊皇朝宗室中,皇亲里头的头一等,皇上盛眷正隆,宗室里奉他为尊。

    勋贵门阀谁家没几个不争气的子弟?但玺王不是,他没有那些膏梁纨裤的习性,不参与朝堂政事,只在工部领了个凉缺,也不与官员往来,更不曾听过听说他有什么恃宠而骄、仗势欺人的劣迹,要能搭上他这条关系,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甚嚣尘上的是,若不是皇帝膝下已有五个皇子,大的都已经有十岁,皇嗣已稳固,这位亲王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只是他早早表明,他对那位置全无兴趣,唯愿做个闲散富贵人。

    他这富贵闲人若想把自己怎么了,也就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府尹一个激灵,自己的脑袋真是被驴踢了,能傍上这棵大树,说什么也比卖人情给陆敬来得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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