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夏和以冬惊惧得脸上毫无血色,不断低喃着该怎么办。

    陶贞儿憋足了力气,大口喘着气喊道:「停车!不能再往前去了!」

    从陆府到山上的路,中间有一大段是颠簸的土路,也是最好追踪的地方,更别说现在天已经黑了,倭匪如果继续往前,又离得不远的话,马车上的灯笼根本就是明晃晃的祀子。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再道:「我们下车,婆子先把马车往回赶,然后跟着我们一起往边上走。」

    这是个赌注,赌着倭匪不会在夜幕低垂的时候仔细搜索附近所有地方。

    以冬这次反而是最先反对的。「不行,少奶奶,你已经开始见红了!」

    以夏也闻到了那股越来越浓的血气,更是慌了手脚,尤其见到少奶奶猛地喘了口气,身体几乎要弓起来的时候,她怕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以冬比以夏冷静,但到底还是没生过孩子的姑娘,这时候除了慌,除了坚持少奶奶不能就这么下车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什么或做什么了。

    陶贞儿知道她们时间不多了,从刚刚到现在,姑母他们的车子肯定已经入山了,加上这几天刚入夜的时候都会蒙蒙地飘了一阵细雨,已经入山了倒还好,但是她们这时候还驾车上去,雨后的泥会把她们的踪迹给明显印下来,若是让倭匪照着踪迹追上来,她们才真的是求助无门了。

    她咬着唇,雪白着脸,挣扎着下了车,两个丫鬟拗不过她,只能跟着一起下车,驾车的婆子先是转了方向,然后跳下车,往马屁股上头一拍,马儿便拖着马车往回头路前进。

    婆子看着两个丫鬟搀着少奶奶,根本也走不了多远,连忙上前搭了把手。一行人下了车,可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陶贞儿忍着疼痛,想了想,这附近全是陆家的地,几乎没半点遮掩,唯一还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

    「去磨坊。」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之前互换身体的时候,她曾经在这附近走过一圈,知道再往前不远有一间磨坊,那儿不算干净,但起码是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

    断断续续的小雨又下了起来,陶贞儿已经不知道落入嘴里的咸涩到底是雨水还是她因太过疼痛流的泪水,她只知道她不能倒下去,她必须要走下去。

    陆定楠在往回赶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因为满天的火光在黑夜里看起来格外的明显,他心一沉,没想到这群倭匪居然改了时间偷袭,他让小厮改道去通知透过关系请来的驻军也往淮塘赶,他则是改抄了另外一条路,上了附近的小土坡,看着火势最大的地方居然是陆家大宅,心里的不安逐渐加深。

    他没走官道,而是走了小道,绕过陆府的宅子,直接往栖霞山道上而去,一路上看到几波零星的倭匪,他都直接挥剑解决了,至于人数较多的则是闪了过去。

    中间见着了一辆陆府的马车,慌乱就像烈火一般烧灼着他的胸口,他甚至不敢去想那辆马车为什么会突然落在路上。

    他还没到入山口,就瞧见有个人正对着他猛挥手,他停了下来,赫然发现是文贵,身边还跟着几名护卫。「文管事,你怎么会留在这里?出事了是不是?!」

    文贵不敢隐瞒,紧张的道:「大少爷,刚刚入山的时候车数明明没有问题,结果过了几个弯后,老爷才发现马车少了两辆……」

    陆定楠见他话语一顿和明显有些躲闪的眼神,整个人瞬间一僵,手脚似乎打从末梢冷了起来。

    明明是已经逐渐回暖的温度,他却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细细雨丝如冰雨一样落在身上,冷透了他的心。

    文贵看着少爷冰得几乎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虽然感到惧怕,但仍是硬着头皮回道:「其中一辆是少奶奶的车,我们刚追过来,到现在还没发现少奶奶的车,正打算往外一圈找……」

    「不用了,我已经看见了!」陆定楠不想听这些浪费时间的废话,他转身跨上马,往那辆马车的地方急急策马而去。

    文贵让护卫也跟着追上去,他则是快步回头往山上去,不管最后如何,他总要跟老爷回禀现在的情况,若少奶奶真的有了什么万一……起码有个人可以拦着大少爷……

    「什么东西!你不是说那栋宅子里是最繁华富裕的吗,为什么里头几乎空荡荡的,除了两个疯婆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陆文虎被推搡着,衣裳皱得跟酸菜一样,一脸惶然,被打了之后也只敢缩着身子发抖。

    「不!是真的有!我大哥是陆家商行的大当家,陆家商行你们知道的吧?我那些铺子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那商船可是最来钱的东西,我大哥手下就有十来艘,还有那些个铺子,走南闯北什么都有,银两珠宝那是多得数不清……」就怕他们不相信,他一条条列举,证明他没有说谎。

    他是真的怕了,这些天他们想到了就打他一顿,一天只给一餐饭,而且不是一颗馒头就是一碗水,要他这样抵一餐。

    中途杨敬宝烧了起来,整个人都烧得不清楚了,他们看也没看,直接拉出去丢在后头,彷佛那不是个人,而是畜牲。

    陆文虎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大哥那天骂的话,想得几乎要痛哭失声,恨自己根本就是糨糊蒙了心,要不然怎么会听不进去,误把恶狼当好人。

    大哥说的对,他就是与虎谋皮,就是是非不分!

    只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哪里还有退路?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不想死得跟条畜牲一样!

    刀疤男人看他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又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山林,问道:「那照你瞧,这家人走得一个不剩,是不是全都往山上去了?」

    陆文虎缩了缩身子,想了想,回道:「不可能!陆府下人将近上百人,山上除了一座姑子庙,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让这么多人住下,所以——」

    「少说废话!你直接告诉我他们可能躲哪儿去了,那楝大宅子里除了些搬不走的家具,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倒是旁边的那户人家有不少东西,里头女人也多,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掳几个带走,不过前提是……你说的话不是骗我的,要不然,你没了利用价值,这命……」

    陆文虎吓得趴在了地上,身上沾满尘土也不顾,连珠炮似的道:「我说我说!我知道那辆马车是我那侄媳妇儿的,抓了她肯定最划算,她爹是个有钱人,我侄子为了她更是什么都可以不要,抓了她一个人,陶陆两家肯定都愿意拿钱来换……」

    「那还等什么!走,抓了那个女人,我们就可以潇洒好一阵子了!」

    二、三十个男人举着刀呵呵笑着,好像财宝已经得手一般。

    刀疤男人点头,看了看马车内,眯了眯眼。「马车里头还有血腥味,又是女人,代表她们一定走不远,你们在附近给我捜,我就不信了,区区几个女人我们还找不着吗?」

    又是一阵欢呼,一大群男人像看到猎物的猛兽,一一奔了出去,脸上全都挂着嗜血的笑容。

    陶贞儿不知道两方人马都在找她们,她这个时候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躺在磨坊里一处平坦的地方,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大喊出声,她躺在以冬带出来的大衣裳上头,汗水几乎打湿她整张脸,即使嘴里已经咬着棉布,但是她每次咬下的力量,还是将嘴唇咬出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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