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新建的外国使馆大楼内,zero坐在某个房间的扶手椅上。他的肩后是一面巨大的屏幕,上面正播放着宪法号实时转播的港区战况,此时他正观察着房间内另一位的表情。

    这些都是未经处理的画面,不久之后将被迪特哈特以及他的班底剪辑,插入画外音,全球放送。

    这座新落成不就的大使馆并非某个外国政权独有,而是新日本政府加紧赶工建造的,所有外国流亡政权的难民营。每个国家都拥有单独的楼层以及专用的电梯,互相之间极难照面。这其实是在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将历史,名族,领土矛盾扼杀在摇篮中,或是防止出乎意料的政权联合,为他们一方累加政治砝码。

    zero需要这些政权。

    无论真伪,无论质量,无论大小,他们的存在为黑色骑士团的海外拓展提供了“正当性”。

    道义上的正当性zero已经牢牢抓住了,而法理上的正当性,还需要这些傀儡政权来提供。只要能攥住这“两个正义”,那无论黑色骑士团把棋子插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对此说三道四。

    zero的面前坐着一个年级约莫六十的中东人,满脸是毛,只有眼睛鼻子落在花白的胡须外,眼珠死死的盯着屏幕,全是血丝,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儿。双手攥拳,用力按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是想阻止自己从座位上跳起来。

    加尔扎德·梅伊,在波斯陷落之前为当地的宗教领袖。比起所谓的领导人来说,他才是波斯这个神权至高的国家的真正的实权者。这也是鲁鲁修选择他而非另外几个包括波斯原总理的流亡官僚集团的原因。

    画面切换到萨拉丁的头部主视角。只见一只洁白的手如同撕纸片似得将帕瓦希尔的驾驶舱盖扯开,从里面掏出个半死不活的布里塔尼亚人,举到自己面前,给了一个正脸特写。

    帝国第十圆桌骑士,人称吸血鬼的鲁齐亚诺·布兰德利。

    萨拉丁的驾驶员似乎是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布兰德利如同被斩下的蛇头,张着嘴巴龇着牙,回光返照的冲着镜头大声咒骂起来,表情狰狞至极。

    接着···他的脑袋就真的掉了下来。

    画面至此中断。

    老人次此时显得狂喜,亢奋,同时又有些局促。

    原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黑色骑士团,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恐怖组织,正从帝国这个战争机器口中,一点一点的将波斯掏出来。

    复国不再是幻想。

    zero,这个自己在绝望中找上的靠山,正在用行动,用成果,用眼前的画面实现着他十四个月之前的诺言————把波斯还给波斯人。

    尴尬的是,自己该用什么来汇报这个男人?

    黑色骑士团的口号是无偿援助这不错,但···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不是吗?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之一,作为一个有着国格的政权,如果只是躺在别人的战果上,那么今后即便独立了也永远无法抬起头来。

    此时任何口头承诺都是空头支票,实际的好处自己口袋里又没有。最糟糕的···他的身份,他所代表的事物,让他只能用表扬,用“我欣赏你的服务”的口吻,而非感恩的句型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这只是第一步。”

    鲁鲁修看出的对方的别扭劲儿,站起身手指拂过屏幕,画面切换成了一副网格状的立体地图。

    “接下来,战犬会单机扫荡格伦港背后的盖拉什基地,等待我方守备部队接管。与萨拉丁以及宪法号回合后,他们会继续前往下一个帝国基地。一个星期之内,以宪法号的储备足以解放波斯东南部地区。”

    鲁鲁修像是给学生上课似得,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圈,那足有原波斯版图的四分之一大小。

    “那是我们目前兵力所能占领的极限,也是以战犬的续航范围所能照顾到的最长战线。根据我们跟联邦的协议,他们会封锁马六甲海峡的通路,切断帝国的海陆补给。当然,波斯也需要付出一定的酬劳。”

    “呃,那是···”

    “今后五年内,波斯解放地区的石油产能,以成本价加一成的价格全部输送至联邦,以及日本。”

    梅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家伙,就算是恩公却哪有帮客人做主的道理?!这种交易连自己都不通知就跟别人定下了吗?如果只是日本要还罢了,看在zero的份上说不得也得给,可这联邦又是几个意思?

    成本价加一成?那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你是恩人不错,但不是主人!

    刚要说话又被鲁鲁修抬手打断。

    “战后的波斯需要重建,你们没有那个能力。”鲁鲁修冷冷道。“联邦是自己带着家伙来的,自己打孔自己抽。五年时间至少能将波斯的工业体系重建,之后要怎么办是你们自己的事。并且···我们的后续部队可以从联邦阿富汗地区,经陆路安全抵达波斯。事实上第一波后续兵团,总计九百机五千人的黑色骑士团已经在印度集结完毕,正在行军中。”

    老头对打仗一窍不通,这方面他只有相信这个创造过无数奇迹的男人。

    忍了忍,算是默认了这个提案。

    “现在,我需要你发表复国宣言。”

    zero又在大屏幕上挥手一抚,画面换做一篇波斯语和英文双语书写的文章。

    “到时候照着念就行了,不,你得把这个背下来。”

    “什么?!”老头吓了一跳。复国宣言?!可是这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梅伊先生。”

    zero的口吻变得十分不耐烦,老头似乎能看到,zero正在那个面具下皱着眉头。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意见,把这篇文章读一遍,我没多少时间跟你耗着。”

    ——————————————————————————————————————————————————————

    姗姗来迟的战犬呼啸着飞过了格伦港的上空,直奔远方的帝国基地。

    战后的港口,所有团员被伊兰集结在一起清点人数。

    残员五十一人,驾驶员十三人。战损率,接近百分之九十。

    以肉身对抗机甲,这已经不存在伤员一说了。站在这里的都四肢健全,没来报道的,应该已经撒的满地都是了吧?

    众人在副指挥身边围成一圈,某某的注视着他,等待下一个任务。

    伊兰咬着手指,有些苦恼的思考着这个尴尬的人数。

    打散重组有些浪费了,经历过这场战斗的,虽然远远比不上十日战争的幸存者,但也总是九死一生的战士,已经实现了完美磨合,打散了未免可惜。若使加入新鲜血液,南又不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的再整合。健儿虽然勇猛,但绝不是领袖的材料。

    对了,政委呢?

    “尼尔森?”伊兰突然抬头张望了一圈。“尼尔森在哪儿?”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默默闪开一条通道。

    那个眼镜中年正蹲在地上,用双手按住某人腹部的出血口,在他俩身边不知为这还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布里塔尼亚人?

    白毛挑了挑眉毛,走上前去在他们身边蹲下。

    那个面相凶恶的波斯人面色发灰,双目瞳孔已经有些扩散的迹象了,无神的看着天空,呼吸逐渐变得短促。血压过低,血液已经无法从伤口涌出了。

    “副指挥。”尼尔森没抬头,只是打了个招呼,嘴唇紧抿。

    “情况?”伊兰问道。

    “哈迪·礼萨,违反军纪,违抗命令,耽误战机会,严重威胁组织安全···王八蛋一个。”

    “去你···妈的···咳。”

    礼萨咧嘴笑了起来。

    “啊,就是你吗?那个刺头?政委每片报告里都能看见你的名字呢。”

    “哈哈···哈···尼尔森你个老兔子···我说你怎么老盯着我屁股呢···哈哈···”

    “闭嘴!”尼尔僧低声咒骂道,双手更加用力的按住他的伤口。

    果然烂人命贱,换做别人现在都已经放凉了。

    “要枪毙的你知道吗?”

    看着众人的表情,伊兰意识到这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但还是掏出枪来在他的脑门上敲了敲。

    突然,一双小手抓住了枪管。拉扯着,用尽吃奶的劲儿想把它从礼萨的脸上挪开。女孩看着伊兰的眼睛,拼命做出凶恶的表情。

    枪口纹丝不动。

    伊兰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孩的表现。

    “哟。”

    “······”

    “你叫什么?会说话吗?英语?”

    “······”

    女孩也不回答,固执的抓住了伊兰的食指,试图将它从扳机上掰开。

    “你知道他是坏人对吧?”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食指微微用力,撞针拉开发出细微的声响。

    女孩见无法阻止对方行凶,出人意料了的,站在了礼萨身前。

    “啊啦啦,这还真是···”

    ————————————————————————————————————————————————————

    复国宣言。

    第二次全面战争的导火索。

    宣布复国,就意味着帝国的彻底镇压。不再是军队对军队,这次,将会是军队对人民。

    这个道理谁都懂。

    黑色骑士团面对帝国是永远无法取得战力方面的优势的。

    军人不够,拿人民来填,zero的惯用手段。

    梅伊目光飞快的扫过那篇宣言的全文,神情越发激动。

    这都是什么?

    这些条款···这些···万劫不复的条款······

    。

    。

    。

    最后一条···那几乎可以成为种族灭绝的条款————。

    这对于一个被宗教统治了上千年的国家而言,无异于在日本放出全名玉碎的宣言!

    “zero!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这回死多少人吗?!”老头怒吼道。

    “我知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帝国会死很多人。”

    鲁鲁修打了个响指,屏幕陷入黑暗。

    “而帝国,死不起人。”

    “战时最高领导人?zero,你果然对波斯心怀不轨!你想当王是吗?!”梅伊跳起来指着zero的鼻子大骂道。

    “别说傻话了。”鲁鲁修讽刺一笑。“如果我真想要你的位置,你会自己把它让个我的。我需要的只是波斯湾的战略位置,以及战争潜力罢了。毕竟你的人民有着世界上最出色的人肉炸弹天赋。”

    “zero!”

    “那么,刚才你听到的,你看到的,都记住了吗?”

    “我死也不会···”

    “谁要你死了?”

    zero微微歪过头看着那个青筋暴露的老头,头盔左下角突然划开一条小口。

    “你只要照办就好了。”

    一束红光随着他的话语落入了梅伊的眼中,老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最高···领袖···”梅伊喃喃说道。

    ————————————————————————————————————————————————————

    水闸被打开,得知消息的居民开始向港区聚集。

    地平线上,如果眯起眼睛仔细看的话,已经能辨认出那一线涌来的人潮。

    “闪开,丫头。”

    礼萨粗暴的命令道,呼吸愈发急促了。

    那个小鬼还是一动不动用自己的脑袋当着伊兰的枪口。

    “他救了你是吗?”伊兰认真的读取对方的表情,轻声问道。

    “我···不让他死。不可以···约好的只有我···只有我可以···”

    “你的家人呢?”

    “······”

    “死了?”

    小鬼的身体晃了一晃,脸上动摇的神色一闪而过,目光扫过身后。

    “他杀的?那个大胡子是吗?”伊兰明锐的读出了隐藏信息。

    “······”

    “不想报仇吗?”

    “···回不来的···”

    “嗯?”

    “杀了他···也回不来了。他的确是恶人,但···我想让他···活着。”

    想让他···活下去···吗?

    世界上还有这种情感呢。

    原谅···包容···赦免···

    饶恕他人的罪孽,饶恕他人对自己的伤害,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并没有人教她这些,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想让他活着···吗。

    如果说人类是神与兽的结合团体,饶恕···则毫无疑问是神性的终极体现。

    如此自然的,出现在了这孩子身上。

    那个男人杀死了她的亲人。

    那个男人在敌人面前保护了她。

    她···选择性的,不,强迫自己遗忘了对方的“恶”,将“善”的一瞬间留在了心里。

    渺小,耀眼的“光”。

    “小鬼···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变好吗?”

    伊兰轻声问道。

    “变好?”小丫头疑惑的看着白毛。

    “对,因为我已经长大了,所以···现在的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得越多,懂得越少。

    越是思考,越是远离自己的本心。

    与智力无关,而是成长的悲哀。

    这个小鬼身上有着大人们已经消失的光。

    她能看到我看不到的,美好的东西。

    “会的,一定···”

    女孩沉默了片刻后回答。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女孩楞了一下,低下头。

    太棒了。

    完美的答案。

    这就足够了······

    “谢谢。”

    伊兰微笑着放下了枪。

    右手轻柔的放在了女孩的肩上。

    找到主动脉的位置,拇指渐渐加力,在女孩感觉到不适之前便让她昏睡了过去。

    抱在怀中,交给尼尔森。

    “照顾好她,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去。”

    拍拍手,打发走众人了,伊兰盘腿坐在了礼萨身边。撑着脑袋研究着他的表情。

    “谢了···皇子殿下。”

    “客气。”

    话说这家伙,笑的一脸幸福呢。

    “被原谅了呢,你。”

    “啊···”

    “走运的家伙。”

    “上辈子积德吧,咳···”

    “为什么要救她?”

    “她跟娜辛,不···她们一点也不像···我···不知道···”

    伊兰没有料到这个答案,一时间有些失神。

    不是意料之中的赎罪或是移情作用,这家伙只是看见了,所以就这么做了。

    一模一样的回答。

    明明是个人渣。

    原谅对方···拯救对方···对双方而言都是。

    人类···真是了不起的生物······

    “那么,该上路了礼萨先生,天堂还是地狱想好了吗?”

    伊兰附身将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已经···无所谓了······拜托了,副指挥。”

    手指发力,捏断了礼萨的颈椎。

    恶人保持着喜悦的表情,仰望天空,瞳孔扩散开来。

    真是···何等幸福的笑容。

    所谓生命。

    所谓的···光······

    ———————————————————————————————————————————————————

    望不到头的人海包围了这座港口。

    老人,妇女,孩子,全家老小。顶着陶罐,提着脏兮兮的塑料桶,带着忐忑焦急的神情走进炼油厂,带着震撼感激的神情走了出来。

    宪法号低低的停在了港口的正上方,临时补给的机甲,黑色骑士团员顺着缆绳滑落地面。

    他们本应该加固防守,稳定平民秩序,没想到脚还没落地就被当地居民举到了空中,一下下抛着。

    无法用英语交流的当地人,为了表达感谢只有指着团员胸前或是宪法号剑桥下的黑色骑士团团徽,将手按在胸口,深深的注视着对方不断鞠躬。

    中东人民本就热情,再加上礼节方面与远东差距颇大。这左一下右一下的亲吻脸颊,一个亲完换一个亲,围在中间不停地亲,直把黑色骑士团亲的懵了。

    伊兰非常有预见性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早早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坐在海边的堤坝上,吹着海风,静静的看着远方。

    “喂?”

    耳机的另一头传来女孩的声音。

    “哟。”

    “什么事?”平淡的语气。

    “学姐···话说你这次没骗我吧?”伊兰在堤坝上摆动着双腿。

    “哈?”

    “你没有骗我对吧,因为如果你骗我第二次的话,我真的会非常非常生气的,说不定会变身,生气道把桌子吃掉这样。”

    “切,果然对你来说还是那个肉球一点更重要对吧?”

    女孩的声音显得很不悦。

    失去了母亲,这家伙对另一个白毛的出现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

    归根到底只有白色的家伙才是他的同类吧?只有他们,才能分享那个世界。

    我只是生育工具而吗?

    “是真的···”女孩叹了口气。“上个星期已经有变化了,回来应该能看见。”

    “一般来说,我肯定会回答‘当然是学姐重要’这种。但是···今天想听实话吗?”

    笑容不自觉的爬上了白毛的脸庞。

    “我不知道。”

    “哈?”

    “我不知道哪边更重要一点。”

    卡莲没明白其中的区别,但不知为何又觉得很暖心。

    生命不是用来放在称上比重的。

    没有谁,能代替另一个人······

    “没有谁能代替妖怪,没有谁能代替小小白,也没有谁能代替卡莲。我不知道谁更重要,所以我谁也不想失去。”

    伊兰懒洋洋的说道,只听着声音便能知道这家伙现在笑的有多灿烂。

    怎么又来了?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三不五时的整出这种台词,连预警都没有!这家伙难道毫无羞耻感吗?!!

    若是“学姐我喜欢你”这种其实自己早已免疫了“知道了知道了”这样随便糊弄过去。今天是吃了什么药?

    这么情真意切的很难消化啊!

    “白···白痴!”

    卡莲慌乱的挂掉了电话,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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