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无一不对了陈如峰的胃口,可谓是共鸣。

    最重要的是,此文文辞之优美,对景色的描写,带着几分仙气。

    于是他眉梢带着期待之色,继续听着儒生们读下去。

    之后,才开始谈琴了,不过却是以琴而拟人,虽是说琴,本质上,却是伤感知音难得,通过这琴,却是道出了隐士的心怀。

    这仿佛……

    就好像是在诉说陈如峰一般。

    陈如峰已经是如痴如醉的,一面听,一面下意识的觉得渴了,便随手想要端起茶盏想要喝茶,只是‘茶’入了口,顿时一股苦涩传来,他猛地一惊,儒生们也都惊呆了,纷纷看向陈如峰,有人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陈如峰顿时汗颜,忙尴尬地想擦拭自己的衣襟,谁料这衣襟越擦越是黑漆漆的,不曾想到被这文给迷住了,居然一下子将墨汁当成了茶水。

    儒生们便都笑得俯仰起来。

    陈如峰这时却也不恼,徐徐询问儒生们:“这文章,谁作的?实是佳作!”

    他问出这话,显然是有点痴了。

    方才明明有人告诉他,这是陈凯之所作。

    便有一儒生道:“乃是陈凯之所作。”

    陈如峰一呆,一张面容里满是不可置信,不过也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回过神来,淡淡评价起来。

    “观文,便也能略知心性,此文……与老夫之所想,不谋而合,文辞优美,实是让人意外,他走了吗?”

    人就是如此,一篇文章,犹如一首歌一般,若是文章好,而且正应了人的心思,那就不免连陈如峰这样的人,也都不免生出了敬仰之心。

    实是不可多得的好文啊。

    一旁的王庆书见状,顿时脸色发青,自然是很不甘心。

    陈凯之这么容易的就博得了陈如峰的好感?

    他自然是无法忍受的,因此他不由又编排起陈凯之。

    “这陈凯之,最擅长投其所好,想来他故意写下此文章,便是……”

    “不。”陈如峰这一次并没认同,而是朝王庆书摇头道:“好的文章,必定是心有所感,否则如何能生搬硬套?”

    早有儒生,火速的出了殿,匆匆去寻陈凯之师兄弟二人了。

    可过了一会儿,那儒生回来,却又苦笑不得:“人没见,可是……那诵文亭里,又多了一篇文章。”

    还有……

    这一下子,陈如峰和儒生们顿时都哗然起来。

    疯了啊。

    王庆书道:“我看,此人……此人……”

    他此时,竟发现自己词穷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实在很尴尬啊。

    “文章呢。”憋了半天,陈如峰终于急切地道。

    “学生拓来了。”

    陈如峰接过了文章,忍不住开始念:“富贵尊荣。忧患谅独多。富贵尊荣。忧患谅独多。古人所惧。丰屋蔀家。人害其上。兽恶网罗。惟有贫贱。可以无他。歌以言之。富贵忧患多。”

    这是一首诗。

    此诗比那文章,文辞上差了许多,却朗朗上口,最重要的,一句富贵忧患多,却是直接道出了陈如峰的心声。

    陈如峰一呆,不禁道:“此人实是深不可测,想来他还没有下山吧,老夫去看看。”

    这诗实在很有意思,至少陈如峰读起来,就不由自主的起了共鸣。

    他急切地走出殿,儒生们一看先生出殿,也纷纷的追了出去。

    王庆书不禁呆了一下,他脸色很不好看,想起什么,却没有追上前去,而是径直朝着晏先生的书斋方向去了。

    这一行人,心急火燎的途径到了诵文亭,有人眼尖,道:“快看,那儿……又多了一篇文章,那陈凯之,方才一定来过。”

    陈如峰身躯一震。

    这个陈凯之……神了啊。

    只一夜功夫,哪里来了这么多诗词文章?

    他顾不得去庐舍了,而是匆匆的赶到了亭子,却见亭子里果然贴着一行短诗,他喃喃念道:“淡淡流水。沦胥而逝。泛泛柏舟。载浮载滞。微啸清风。鼓檝容裔。放棹投竿。优游卒岁。”

    呼……

    此诗中的淡泊和悠闲,真是跃然于纸上,若是静下心来感受,这种从容不迫的悠闲。

    实在是……

    实在是……

    他长吐了一口气,便道:“人就在附近,去庐舍。”

    儒生们一个个如痴如醉的看了这诗,竟都被这诗中的美好意境所感染。

    他们身在山中,厌烦了尘世,现在看这诗,不正是自己现在想要追求的境界吗?

    这诗,仿佛能通神一般,有魔力,能让人一看便喜欢上了。

    众人浩浩荡荡,到了庐舍,有儒生先进去,却是匆匆出来:“里头无人,想来,已经走了,不过……不过……这里的案头上,还有一篇文章。”

    还有……

    陈如峰捂着心口,突然有一种眼前一黑,差点要昏厥之感。

    他冲进去,果然见案头上,是一篇文章。

    有人急不可耐的念起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轰……

    陈如峰竟是直接跌坐。

    此诗……神了!

    他脸色涨红,粗重呼吸,这诗只扣他的心悬,尤其是那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等意境。

    似乎……似乎……

    他隐居已久,却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

    似乎是为了隐世而隐世。

    可这一句悠然见南山,却仿佛一下子,道出了此中的真谛。

    自己真是惭愧,隐在深山,许多无法参透的东西,竟被一个小子,用这如此有穿透力的文字,直接点醒了。

    他不由着急的朝身后的儒生道:“快,分头去找,去找……”

    陈如峰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无论如何,也和这陈凯之见一面,想和这个参悟了大道的人请教一些事。

    如果今日不请教,只怕他会遗憾终身。

    因此他很是着急,催促着儒生们。

    “一定要给老夫找到他。”

    儒生们也个个激动不已,这辈子见过的好诗词,怕也没有今日见的多。

    便着急的寻陈凯之。

    众人散开了。

    陈如峰的耐心的等着,过不许久,终于有人急匆匆来道。

    “见到了,见到了……在东坪,东坪……”

    陈如峰忙是道:“怎么去了那里?快,随老夫来。”他脚步加急,却见那报信的人面色很是怪异,只是也顾不得多问什么,生怕陈凯之当真跑了。

    等他气喘吁吁带着众儒生到了东坪,却见在这儿,竟是生出了一团篝火。

    此时陈凯之和邓健二人,蹲在地面上。

    陈凯之从篝火里用两根树枝刮出一团泥来,这泥已是烧的干硬了,邓健急不可耐的用树枝一敲,那泥块便剥落,顿时,一只叶子包裹的烧鸡便展露眼前,一股浓香亦是传来。

    邓健伸手要去取鸡,却被烧了手,忙将手放在口里吹,陈凯之怒道:“师兄,不许抢,鸡是我抓的,这烧也是我烧出来的。”

    邓健气咻咻道:“话不能这么说,开膛破肚的刀,是我偷来的。我甘冒着被人抓住打死的危险,这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陈如峰目瞪口呆,口里叫道:“陈学候,陈学候……”

    陈凯之其实早就从脚步声判断出有人来了,方才却装作不知道,现在方才回过头去,见陈如峰带着数十个儒生一道过来,陈如峰一脸惭愧的样子:“陈学候,得罪了。”

    陈凯之起身,手指着鸡道:“师兄,做人讲良心,不许偷吃。”方才迎上去,朝陈如峰作揖:“陈先生,我们师兄弟二人……呃……饿了,所以……”

    “无妨,无妨,方才,老夫见了你的诗词,以诗观人,方才知道,陈学候竟也有此淡泊之心,昨日,实是得罪,还望海涵。”他急迫的道:“这些诗词,个个脱俗,为何却没有题?”

    就如寻常人听到了一首好歌,便忍不住想知道这是什么曲名一样。

    陈如峰其实有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只是不好太冒昧罢了,所以先从这个入手。

    陈凯之知道陈如峰是喜欢上这些诗文了,却是没急着说,而是淡淡笑冷笑笑:“这些文章,都没有题。”

    “啊……无题,这就怪了。”陈如峰显得失望。

    陈凯之心里却想笑,你们这些隐士,和上一世魏晋时期,那群躲在山里装逼吹牛喝酒吃五石散的家伙比起来,还差的远了,人家已经把隐居发展成了风俗和时尚,将这装逼发展到了极致。

    反观在这个世界,自汉之后,装逼归隐这个风尚,显然是踟蹰不前,没有什么大的发展。

    而现在,陈凯之完全可以不客气的说,我来晚了,对不起诸位文化界的朋友,没有早一些将这些装逼的风潮带给大家,让大家久等了。

    事实上,论起这等田园诗还有各种归隐的文章,上一世的魏晋时期,可谓将其发展到了极致,除了竹林七贤,还有无数魏晋时期的文学家,创作了一首首田园牧歌。

    那种放荡不羁,渴望自由无虑的意境,随便拿出哪一首,都足以震惊这个时代的文化届,尤其是天心阁这些人,他们本就是隐世派,这些田园文章,对他们几乎有直击人心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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