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闻言,想了想,道:“近来父皇倒是有些担心,瓦刺使节递交了国书,想让他们的使节从大明门入宫觐见。要本宫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想从哪个门入宫就入宫好了,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而闹到这种地步。”

    柳乘风不禁笑了,朱厚照这家伙这几日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不过成熟的也只是他的外表而已,看他说得不经意的样子,却不知道这大明门意味着什么。

    堂堂国门只允许皇帝出入,就是太子也没有这个资格。若是放瓦刺人进出大明门,瓦刺的使者哪里是以藩臣的礼节来觐见大明皇帝?明明是瓦刺的大汗派出使看来约见下属的藩国而已。

    别看这只是虚礼,可是围绕着这虚礼却是一场残忍的博弈,大明若是让步,只会助长瓦刺人的蔑视,甚至整个藩国的体系都会土崩瓦解,瓦刺人能走大明门,为何其他的藩国不能走?大明堂堂天国上邦,连瓦刺国都敢如此轻视他,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柳乘风眯起眼睛,道:“是吗?瓦刺人胆子倒是很大。”

    朱厚照嘻嘻一笑,道:“柳师傅,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眼下当务之急是救你出去才是,过几日我托母后再为你说说情,你安心在这里暂住就是。”

    柳乘风撇撇嘴,道:“殿下,今日为师索性教你一堂课吧,这堂课叫做反戈一击,你等着瞧。”

    “啊……”朱厚照见柳乘风自信满满的样子,道:“师傅,现在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

    柳乘风笑了,道:“玩笑归笑话,正经归正经,师父当然不是和你开玩笑。现在殿下最紧要的是操练新军,按着我的办法,一个月之内将学生军们练出来,从今日起,学生军的操练还要加重,时间来不及了。”

    说罢,又对朱厚照道:“殿下前来探监,为师感激不尽,不过时候不早,若是时间待得久了,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说到底,为师现在还是罪臣,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太子殿下往后也不要来了,清誉要紧。”

    朱厚照被柳乘风的这番话感动了,依依不舍地道:“柳师傅,本宫可不要什么清誉。”

    柳乘风脸色却是变了,正色道:“你是国家未来的储君,天下的干系都维系在你一人的身上,多少只眼睛在看着你,你岂可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固然是好,像师傅这样成日惹是生非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你是太子,却不能学我,要学,应当学皇上。”

    朱厚照不吭声了,道:“师傅的话,本宫记着了。”

    柳乘风吁了口气,蹦起的脸松动了一些,看着朱厚照道:“其实为师是有私心的,你想想看,天下人都知道我在教导太子殿下读书,殿下将来若是做了昏君,你让师父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殿下应该发奋图强,做出一个样子来,要做个像当今皇上一样的好皇帝,这样师傅的脸上也有光了。”

    朱厚照睁大眼睛,口不择言地道:“本宫若是做了皇帝,有师父在,又有什么怕的?”

    柳乘风无语……

    这家伙还是太依赖人了,想想也是,历史上的朱厚照同样也是我行我素,可是在国家大事上却也依赖别人,只是这个人是刘瑾,不是柳乘风。

    朱厚照笑嘻嘻地道:“柳师傅,你为何要做出这种表情?怎么?难道本宫说的不对?柳师傅能文能武,能挣银子,又能打仗,有柳师傅在,本宫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咳咳……柳师傅,你不要瞪着本宫,本宫又没说错什么,好啦,时候不早了,本宫告辞了。”

    朱厚照被柳乘风严厉的目光瞪得落荒而逃,飞快地离开了。

    这囚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柳乘风看着朱厚照这小家伙的背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若是此时此地是朱厚照做皇帝,自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牢狱之灾了,朱厚照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到了盲从的地步,将来自己岂不是要做一代权臣?

    只是这些事儿似乎太远了,柳乘风也没有心思去憧憬这未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脱离困境,并且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都铲除干净。

    柳乘风就是这么个人,不动则以,一旦决心打到了工部,就绝不会含糊,不和他们玩到底,就决不罢休。

    柳乘风想了想,已经有了些头绪,这时候,牢门外传进一个声音,道:“侯爷……侯爷……”

    柳乘风抬眸,正色道:“是谁在说话?”

    这语气倒像他不是囚犯,而是这顺天府大牢里的牢头一样。

    外头的人似乎并不觉得柳乘风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笑嘻嘻地道:“侯爷,我是牢头,只是想问问侯爷有什么吩咐?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使唤就是,对了,昨天小人为侯爷采买了些东西,还留了不少余钱,小人原本是要来奉还的,只是一时耽误了,要不小人这就进来,把这些余钱退还给侯爷?”

    这牢头也是个聪明人,本来还想占柳乘风一点儿便宜,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嘛,可是方才太子殿下那阵仗,实在吓了他一跳,只见太子急匆匆地进了大牢,随即便钻入柳乘风的囚室,一说就是半个时辰,牢头一看,心里就琢磨了,瞧这架势,这个柳乘风和太子的交情还真是不小这样的人,你敢占他的便宜?若是有一日,此人出了顺天府大狱,想起了自己贪渎他的银钱的事,自己有几颗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想来想去,牢头还是觉得乖乖地把银钱还回去妥当。

    柳乘风在里头不禁莞尔一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劳你跑了腿,这些钱就权当辛苦费吧,不必还的,对了,待会儿我开一张单子给你,你去替我再买些东西来。”

    这牢头听说是赏给自己的,立即松了口气,又变得欢畅起来,偷偷克扣和打赏不一样,打赏又没什么后顾之忧的?于是立即笑嘻嘻地道:“有什么事,侯爷吩咐便是。”

    ……………………

    朱厚照出了牢房,心里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到了次日清早,便让人将粗制滥造的火铳送回了工部,工部这边此时最怕的就是有人纠缠这火铳的事牵扯到造作局,现在太子殿下亲自来,自然不能让他说出什么,乖乖地给他换了一批火铳,这一次是几个教头亲自检验,火铳的质量自是和前一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比较。

    朱厚照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将火铳运走,又重新开始操练,那钱芳是待罪之身,只是暂时缺少人手,朱厚照便将他放出来,亲自督促,聚宝商行外头的校场上一下子又火热起来。

    学生军们经历了工部的事,现在威武中郎将还关押在大牢里,因此操练起来也显得格外的用心,虽说现在操练的强度增加了不少,可是谁也没有怨言。

    与此同时,在京师里头,不少商贾突然冒了出来,他们既不收丝绸,也不收购茶叶,而是收狗。

    据说这狗是一个大商贾要大量采购,已经开出了两百文一只的价钱,有人开价,自然就有人心中活动起来,须知在这大明朝什么都缺,唯独这狗却是不缺,许多人家,谁不抱几只狗崽子来养?反正这狗也不糟蹋粮食,让他们随意觅食就是了,好养活,也不费心。现在既然有人收购,整个京师便掀起了一场卖狗热。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发现,这收购狗的大商贾似乎永远填不满窟窿一样,有多少收多少,只要是活的,就掏出资金白银出来,这一下热闹了,不少货郎、摊贩在沿街叫卖之余,还同时做着另一个营生——收购各种狗。

    京师里的狗价贵,便有人索性到附近的乡里去,反正寻常的乡下地方到处都是狗,乡人的要价也不会很高,这京畿附近一时之间居然冒出了不少靠这营生维持生计的人,一辆辆马车装载着活狗源源不断地往聚宝商行那边运,据说在聚宝商行,每日要用掉数百只狗,反正大家什么都不必管,寻了狗来,往聚宝商行送就是,聚宝商行是什么地方?这地方是最讲信用的,不怕他们拖欠银钱。

    许多狗都被安排在临时搭建的一些狗舍里,聚宝商行里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传出剧烈的狗吠声。

    与此同时,在聚宝商行外头,一队队军卒拿着锹铲,开始挖坑了,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大动作一样。

    聚宝商行的异常举动,自然引来了商界无数的目光,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又有什么用意?莫非聚宝商行是要囤积狗吗?将来的狗价会不会暴涨?不成,得琢磨琢磨,或许这就是一门发财的大买卖也是未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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