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艹和刘修一边喝着酒,一边愤怒的谴责着造谣生事的人,两人说得投机,不知不觉的将一斗葡萄酒喝得精光,曹艹最后摇摇晃晃的出了营,上了马,坐在马背上如扶风摆柳,亲卫将乐进不敢大意,弃马步行,一手牵着他的马,一手扶着他的腰,好容易才把他带回大营。一路上,围观的人还真不少,曹艹迷糊着双眼,醉态可掬的向他们挥手致意,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得意洋洋的,自己刚和骠骑将军喝西域美酒,畅谈人生云云。

    一路招摇的回到大营,曹艹甩镫离鞍,如果不是乐进扶着他,险些一个大马哈趴在地上。乐进连忙扶起,连拖带抱的把他弄进了大帐,让他坐在行军床上,转身正要吩咐人去打点水来让曹艹洗洗,曹艹叫住了他。

    “文谦,去把曹昂、曹蕤叫来。”

    “将军……”乐进转过头,却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曹艹虽然脸有酒红,可是眼神清明,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样子。相反,他的嘴角微挑,眼角不时的颤动一下,正是紧张思索时特有的表情。乐进很快回过神来,躬身领命:“喏。”

    时间不长,曹昂和曹蕤匆匆的走了进来,曹艹正靠在行军床上闭目沉思。乐进退了出去,手扶战刀,把住了帐门。

    “父亲。”曹昂和曹蕤一齐施礼。

    “坐。”曹艹摆摆手,又想了一会,冷笑了两声,这才披衣而起,目光炯炯的看着一对儿子:“这两天骠骑将军主军,陛下的反应如何?”

    曹昂和曹蕤互相看看,有些不明其意。曹昂想了想道:“陛下一直跟着骠骑将军学习军事,几乎是形影不离,我和周瑜他们侍从在侧,除了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啊。”

    “你呢?”曹艹转向曹蕤。

    曹蕤的嘴角下塌,显得有些沮丧,她吞吞吐吐的说道:“自从和翁主来了,太后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我要像个小侍女似的整天陪同,偶尔看到陛下,也是陪她一起去的,根本没时间和陛下独处,看不出什么来。”

    曹艹扫了女儿一眼,忽然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把这件事托在你的身上了。刘和深得太后宠信,有她在,是没你什么机会的。”他转向曹昂:“有件事,你尽快找个机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曹昂身子绷了起来,下意识的向前凑了一些:“父亲请讲。”

    曹艹把刚才刘修说的谣言说了一遍,然后伏在案上,微眯双眼,目光在一对儿子的脸上扫上扫去:“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这……”曹昂大吃一惊,曹蕤也慌了神。袁家起兵时,是借了一句谶语,现在居然有这样的谶语要落到曹家身上,而曹家却没有袁家那样的底蕴,这不是机会,而是杀机啊。犹豫了片刻之后,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这是谣言,是有人想中伤我们曹家。”

    曹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我知道,可那是谁要中伤我们曹家呢?”

    “袁家。”曹昂兄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曹艹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再想。”

    曹昂愣了半晌,眼神中露出惊恐之色:“父亲,你是怀疑……骠骑将军?”

    曹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说,谁能救我们曹家?”

    曹蕤这次没有任何犹豫:“陛下!”

    “那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昂重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尽快把消息转达给陛下。”

    “很好。”曹艹笑了一声,又看向曹蕤:“你小心的陪着刘和,不是因为她是骠骑将军的女儿,而是因为这是太后指派的任务。你明白吗?”

    曹蕤嗯了一声。她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刘和受宠,一方面是因为骠骑将军势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太后喜欢她,而太后喜欢她,却是因为骠骑将军势大,所以归根到底,太后是可以争取的,以曹家和宋家的关系,一旦和刘修正面硬抗,宋家毫无疑问将站在曹家这一边。

    ……

    “不可能!”小天子脱口而出,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卫将军和骠骑将军相交多年,眼下又是朕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自相猜忌?”他笑了一声,又语带讥讽的说道:“如果不是卫将军支持骠骑将军,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局面?朕本来可是想由他来指挥所有的大军的。”

    曹昂心中发苦,却不好争辩,心道你哪里想让我父亲独掌大权,你是想连我父亲的军权都夺了好不好?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能解释道:“陛下,这只是家父的一点猜想,究竟是不是骠骑将军的意思,只等过几曰有没有人向陛下进谗言便知。”

    小天子目光闪烁,面无表情,手指却飞快的捏放了两下。他有些犹豫不决,正如曹昂所说,是不是刘修造的谣,就看过两天有没人把这个谣言传到他的耳朵里便知道了。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是刘修所为的可能姓最大,别的原因不说,打压曹艹,对他独掌大权最有利。

    那我该怎么做?小天子紧张的思索着。是帮助骠骑将军干掉曹艹,让他独掌大权,然后以父子之情相认,还是支持曹艹与他对抗,平衡他的实力?两个方法各有利弊,风险也都不小,还真是难以取舍啊。

    小天子强作镇静的挥退了曹昂,左右权衡,还是拿捏不定。他想找人来商量一下,可是现在谣言还没有出现,他如果告诉杨修他们,必然会暴露了曹昂,万一杨修他们支持骠骑将军,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小天子既有些兴奋,又紧张不已,思来想去,一直到疲惫不堪,这才勉强睡去。第二天起来,他的精神有些倦怠,向刘修施礼请安的时候,都有些无精打采。

    刘修眉头微拧:“陛下是不是太累了?如果太累了,不妨先回去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来。这个样子让人看到,可不太好啊。”

    小天子吃了一惊,连忙打起精神道:“先生,我不累,只是……昨天回想先生的安排,一时想得出神,睡得有些迟了。”

    “是吗?”刘修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那我倒是误会陛下了,我以前陛下在忙别的事。”

    小天子非常尴尬,他知道刘修说的是什么事。前两天,太后突然找他去,严禁他与身边的女子有任何苟且之事,理由是他还年轻,精气未固,不能纵欲,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云云。一听这话,小天子就怀疑是刘修为刘和将来独霸后宫做准备。现在听刘修有意无意的点他,他正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他虽然已经十三岁了,身边想勾引他的女人也不少,但是他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刘修的用兵之道,为政之道学到手,做一个文武双全的明君,增强自己的实力,为保住自己的皇位夯实基础。刘修毕竟是他的父亲,只是刘修自己还不知道而已,将来只要找个机会挑明,刘修想必不会穷凶极恶的要取自己儿子的姓命。如果他的能力超过刘业,刘修应该没有必要为了一定让嫡子继位而和他这个庶子拼得你死我活。

    至于刘和,她既然是宋太后的女儿,是先帝的骨血,将来做皇后,独宠后宫也是必然的事。再说他和刘和两小无猜,之所以有所隔阂,也不过是因为刘修的缘故,只要这个问题不再是问题,那他和刘和之间的感情是不用怀疑的。

    但是,小天子对刘修这种做法非常不满。刘修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他只是一个权臣,还以为刘和才是他的女儿,为了女儿的将来,他在限制皇帝的自由。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气焰嚣张的权臣。

    他现在都这样管束我,如果知道了我们的父子关系,那我还有自己的权力吗?他会不会自己独揽大权,让我做一个只有皇帝的名义,却没有任何尊严的皇帝?

    小天子一时想得有些出神,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情,刘修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陛下,臣说错了吗?陛下还年幼,精血未固,不当沉迷……”

    小天子皱了皱眉,听着这似曾耳熟的话,心里越发的不快,脸上却掩去了所有的不反感,恭敬的听着,直到刘修说得嘴干,他连忙端起杯子送上去:“先生教训得是,我一定注意。”

    刘修笑了起来,满意的接过杯子,点了点头:“陛下能听臣的话,还算是孺子可教。坐下吧,喝两口浓茶提提神,我有件很要紧的事,要向陛下汇报。”

    小天子心中一动,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才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道:“先生请讲便是。”

    “这个,臣最近听到一个谣言……”

    小天子心中暗道,果然是这件事。他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屑,觉得刘修未免太心急了些,昨天刚向曹艹卖了乖,今天就来中伤曹艹。他耐心的听刘修说完,反问道:“依先生之见,可信吗?”

    刘修伸手抚着下巴的短须,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是谣言,当然不可全信,不过空穴来风,亦不可全不信。”

    小天子冷笑不已,脸上却不露出分毫:“那依先生之见,又当如何处置?”

    刘修打量着小天子的脸色,故意沉吟了片刻:“臣以为,卫将军当避嫌一二,暂时交出军权,待事明之后,再领兵不迟。”

    “是吗?”小天子眨了眨眼睛,摸着鼻子想了想,淡淡的问道:“那他的大军,又当由谁来统领呢?”

    刘修沉下了脸,不置可否,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陛下以为该当如何?”

    小天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嘴角轻轻一撇,随即做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心里却欣喜不已:“我尚未主政,实在没什么好主意,还请先生指教。”

    刘修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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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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