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张燕勃然大怒,腾的站了起来。

    “你坐下!”刘修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张燕不解的看着他,缓缓的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慢慢的坐了下来。

    “内歼,只是藏在暗处才可怕,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急着除掉他?”刘修不高兴的说道,张燕原本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怎么这两天变得这么急躁?“孙子十三篇,用间是其一,行军作战,哪能没有间?”

    “将军教训的是。”张燕真是心悦诚服,刘修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内歼,手段果然惊人。看样子,他在邺城有极为有效的间谍网,袁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前天夜里能够脱除,也许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我要走了,这一大摊子事,全落在你的肩上,不要轻举妄动,凡事多想一想。”刘修站起身,掸掸袖子:“我估计袁绍很快就会来了,你小心应付,不要硬拼,实在支撑不住,就按我说的办法去做,我虽然不在洛阳,但是马强在洛阳,他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处理好。”

    “喏。”张燕点头应是。

    刘修又交待了几句,带着风雪等人飞身上马,离开了黑山。他先返回上党,然后由上党直奔晋阳。

    晋阳,并州刺史府,赵云坐在堂上,一手托着腮,看着来回直转圈的温恕,含笑不语。自从听到刘修要来的消息之后,这些并州豪强们就慌了,而且随时刘修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沉不住气,已经年近四十的温恕居然学起了拉磨的驴,这和他平时的沉稳可完全不一样。

    贾诩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温恕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别驾,你这是怎么了,真驾上了?”

    温恕一见贾诩,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拉住贾诩的袖子,陪着笑道:“文和,我真的没办法了,无论如何,你得在将军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要不然……要不然我温家这次就的完了。”

    “什么事这么紧张?”贾诩皮笑肉不知的瞟了他一眼:“将军又不是老虎,不吃人的。”

    “他是不吃人,可是别人吃人啊。”温恕真的急了,连连拱手,又向赵云作揖:“赵使君,你也帮我说两句,你也知道的,我可没从里面捞一点好处,那是形势所逼啊。”

    赵云忍俊不禁,摇头不语。贾诩却拦住了温恕,盯着温恕的眼睛道:“温别驾,想听我一句吗?”

    “当然啊,我今天来,就是向文和你问计的。”

    “要是听我的,你现在回去做两件事,一,先问问那些人是想做官呢,还是想发财,我明确的对你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们要想得一样,必须先放弃一样。二,把这几年并州的所有帐本整理好,将军肯定会查帐,你们呢,老老实实的,不要在他面前耍鬼,将军最讨厌人糊弄他了。”

    “我哪敢啊。”温恕抹了抹额头的汗:“这就行了?”

    “行了。”贾诩拍拍温恕的肩膀:“人不可能不犯错,但犯了错就要改,如果知错不改,那就怨不得人了。温别驾,你说是吧?”

    温恕苦笑一声,连连点头,匆匆拱手作别。贾诩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些名士,原来不过如此。”

    赵云收起了笑容,惭愧的叹了一口气:“将军把并州交给我,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真是不知道怎么见他,怎么向他汇报。”

    “如实汇报。”贾诩不假思索的说了四个字。赵云剑眉一挑,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将军快到城外了。”赵融按着刀,快步走了进来,见贾诩也在堂上,连忙拱手作揖:“长史也来啦。”贾诩向他点头示意,然后对赵云说:“走吧,我们去迎接将军。”

    赵云长身而起,一振双臂,原本有些愁意似乎也被抖落了,变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他和贾诩并肩出了刺史府,亲卫们已经准备好了战马,他们翻身上马,向城外驰去。城门口,从事中郎王允带着一帮掾史,太原太守委进带着太守府的相关掾史,晋阳令戴黍领着晋阳县寺的下属,近百人在城门口等着,一看赵云和贾诩赶到,纷纷上前招呼。

    赵云很和气的向他们打招呼,然后一马当先,走出了城门。大汉官仪有规定,官员出行必须坐车,骑马就算是失礼,可是并州山地多,坐车非常不方便,而且自从开了西河和雁门两个牧苑后,并州本地的马价非常低,骑马成了最方便、成本最低的出行方式,再加上并州刺史赵云是个武将,来来去去的一向是骑马而不坐车,于是不知不觉的,大小官员都骑马了。刺史就是专管官员的,他自己都骑马不坐车,还能弹劾谁?所以并州官员只要不出并州,一般都不坐车。

    而并州的名士也和中原的名士不一样,中原的名士讲派头,讲悠闲,要的是那种从容,那种风雅,现在连马车都不怎么坐,改坐牛车,而并州的名士则更多一些阳刚气,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像王允那样文武双全,能够临阵搏杀,但大多姓格偏急,做事讲究效率,所以都喜欢骑马而不肯坐车,至于牛车,除了老人,根本没有人坐,哪怕是普通的年轻人都想要一匹好马,骑一匹牝马出来都不好意思见人。

    当刘修看到一大群穿着官服、骑着战马飞奔而来的并州官吏时,他忍不住笑了。和他第一次来并州相比,并州人的精神面貌还是有了很大改变的。

    赵云领着大小官员上前见礼,刘修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向大家拱手致意,然后一起回到刺史府。这时候,那些小吏就没机会进正堂了,只能在刺史府候着,整个晋阳县,只有晋阳令戴黍有资格站在堂下。

    戴黍字书平,淮南人,出身很一般,因为读书用功,参加了第一年的大考,后来在司徒府做了一段时间的书吏,被宋丰推荐出任,先在朔方做了三年的广牧长,政绩不错,被朔方太守吕布评为朔方政绩之最,推荐到刺史府,赵云便委任他做了晋阳令。

    晋阳是太原郡的郡治,又是并州刺史府的所在地,这个晋阳令肯定比普通的令长要强,但是官员也多,管理也复杂。戴黍能力不错,又有并州刺史赵云的支持,这官做得还是可以的,而且县长的俸禄只有三四百石,令的俸禄却是千石,翻了一倍有余,这曰子好过多了。只是戴黍家境不好,父母在老家没了土地,无法生存,他只好把父母妻儿都接过来了,还有一个幼弟,这样一来,他这千石俸禄就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他今天虽然拿出了最好的衣服,可是屁股后面还是有一个大补丁,补丁是新补上去的,和已经洗得发白的官服一比,特别显眼,站在那些大部分都是并州世家、豪强出身的其他县令、县长之间,他显得特别的寒酸。不过也正因为这寒素,他第一个吸引了刘修的注意。

    刘修从堂上站起身,走到廊下,扫视了一下站在院子里的县令长们,太原郡十六县,一个令,十五个长,不到四万户,晋阳一县就居了近三成,戴黍这个晋阳令也就显得举足轻重。

    刘修招了招手,示意戴黍走近些。戴黍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么多功曹、主簿之类的大吏站在堂上,刘修却先招呼他这么一个小县令。县令虽说是国家正式官员,比功曹、主簿之类的身份要高一些,但是功曹这类的大吏都是本地豪强,实际权利可比他这个外来户县令要大多了,一般朝廷来了官员,都要先接见他们,然后再轮到县令、县长之类的官员。

    “你就是那个淮南的戴书平?”刘修笑道:“我听说最近不少流民迁入上党,上党人口增加了不少,可是和晋阳相比还差得不少,你这晋阳令不仅在太原十六县中首屈一指,就是整个并州,你也是响当当的,怎么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莫非要故意在我的面前表现你的清廉,还是想以实际行动说明县令长的俸禄太低?”

    堂上堂下的众人听出了刘修玩笑的意味,都笑了起来,至于是真心的笑还是附和的笑,那就说不清了。

    戴黍也不紧张,躬身施礼,从容的说道:“敢教将军得知,要说俸禄,黍的俸禄的确在并州近百个县令长中是最高的,原本不该穿得如此寒酸,不过黍家里人口众多,所以手头便有些紧张,并不能说明县令长的俸禄太低,虽然……县令长的俸禄确实不高。”他淡淡的笑了笑,又不卑不亢的说道:“至于清廉,一来黍曾读圣贤书,为官清廉是本份,无须在将军面前表现,二来黍虽然不富裕,但俸禄还勉强够一家人生活,没有到不得不贪墨的地步。”

    刘修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贪墨,都是不得不如此?”

    “将军,人皆有廉耻之心,能做县令、县长的,大多是读过书的人,如果不是到了那一步,有谁愿意自污名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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