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疗队里出来,董燕刚坐上吴哲的车,心就已经飞到了陈家镇那里。

    陈家镇以前分南北两个人民公社,南部的叫陈镇公社,北部的叫裕安公社。撤公社、大队建置之后由公社改乡,后又改镇,并合并成陈家镇。这里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自2009年长江隧桥开通以来,陈家镇就一跃成为崇明岛的对外门户,只不过灾难爆发之后,镇子因为离安全区的防线较近,所以大多数民众都不愿意在这里落脚和生活。

    驱车来到奚家港边防派出所驻地,吴哲先去里面进行报备,顺便也打听下张可达的情况。

    自“淘金者”事件之后,政府要求所有接近防线的人员以及车辆都要去专门的单位进行报备,报备的内容是登记相关信息以及来这里的目的,奚家港边防派出所就是防线附近几个报备点之一。

    “舒老师在镇上吗?”董燕等吴哲从里面出来,迫不及待地朝他问道。

    “派出所的值班人员说他应该在防线上,”吴哲摇了摇头,“要不我带你到镇上先转转,等会说不定舒老师就回来了。”

    “好吧,”董燕的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两人在镇上转悠了好大一会,吴哲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他拿起来接通了电话。

    董燕从吴哲回复的言语中听出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他马上赶回去,于是等吴哲挂了电话之后她便问道,“是单位有事找你吗?”

    吴哲点了点头,“我得马上回一趟东滩国际会议中心,今天怕是没办法见着舒老师了。”

    “那你去忙,我留在这等他吧,”董燕想了想,“等见着了舒老师我再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事。”

    “这里离防线很近,你一个人可别到处瞎跑,”吴哲有些不放心董燕,又叮嘱了她一番。

    “知道啦,吴哲哥。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等会我就在边防派出所里等舒老师。”董燕笑道。吴哲有事要先走,她正求之不得呢,因为今天跑来这里就是希望能有机会跟舒清和独处,再看看有没有可能将关系更进一步。

    “表白,一定要表白,”女孩在出发前就不停地鼓励自己,“舒老师一直都很照顾我,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吴哲听董燕说她去奚家港边防派出所里等舒清和,也就放下心来回东滩国际会议中心去了。可谁知道他前脚刚走,董燕后脚就悄悄地跑去了防线的方向,女孩的心思很单纯,就是想突然出现在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防线离陈家镇不远,它以沪陕高速为界,全长超过十七公里。这么长的防线仅仅只依靠铁网很难保障其安全,所以之前防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建筑充当哨所,里面也会驻扎士兵。如今长兴战事刚起,防线上的兵力被抽调走不少,所以政府又给这里补充了些人手。

    新补上来的都是由学校老师带队的高中生,他们在崇明的中学里念书的时候已经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军事化训练,几乎人人都摸过枪打过靶。政府动员他们来到这里并不是要他们冲在防线的最前沿,而是让他们补充到基层和防线上,协助留守的武装力量。

    学生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巡逻,巡逻区域以防线东侧为主,这边都是安全区,对这些学生的人身安全能起到一定保障作用。

    舒清和正带着一队学生在防线内的马路上巡逻,刚才他们发现了一辆身份不明的汽车在这一带徘徊,当大家靠近过来并要求对方停车接受检查的时候,那辆汽车一溜烟地就跑了。

    “大家都当心点,提高警惕,”舒清和朝队伍里的学生说道,“我们的职能是示警,不是战斗,而且战斗也不是我们的长项。刚才那辆车子十分可疑,它要逃就让它逃,我们等会回去向所里汇报这个情况。”

    “老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那些坏人不成?”队伍里的学生大多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手里拿着枪,不少人都有些跃跃欲试,内心也渴望能跟坏人们打上一仗。

    “我们不怕坏人,我怕的是你们有什么闪失,将你们带出来,我就有义务和责任把你们再带回去。”舒清和继续说道,他很理解这些学生们的想法,因为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只是热武器的交火可不比玩游戏,游戏里死了可以重来,现实当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最近那些躲过“淘金者”案搜查的漏网之鱼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们原本躲进了危险区内,现在却频频出现在防线附近。残留的“淘金者”人数不多,但是他们借着危险区的环境和政府这边打起了游击,舒清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因为大量士兵都调去了长兴,所以崇明岛的防线上能战的兵力其实十分有限。

    这种情况给了“淘金者”们滋事的土壤,他们似乎也改变了一贯躲藏的套路,开始试探起防线上的兵锋。在失去了政府的约束后,那些人藏入危险区内,俨然已变成了土匪性质的团伙,而崇明岛广袤的危险区域更是给了他们迂回作乱的纵深。这些“淘金者”们知道,就凭政府留在崇明的这点人根本不足以支撑危险区内的围剿行动。

    “淘金者”们对危险区内的环境要比政府军熟悉得多,他们熟悉这里,但是并不表示他们热爱这里。当初深入危险区内只是为了发财,让自己可以在安全区内活得更滋润,不过如今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前后两起丧尸事件的出现给政府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在痛定思痛之后,政府终于出重拳进行整治,将安全内为“淘金者”遮风挡雨的土壤一扫而空。

    失去了掩护的土壤,这些逃出去的人也就没有了在安全内生存的空间,他们只得选择环境十分恶劣的危险区,去和丧尸为邻。

    今天舒清和他们碰上的那辆车子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跑了,大家虽有所警惕,但因为机动性不如对方的缘故只能望尘兴叹。

    “老六,看到刚才那队学生娃没,”防线附近一辆白色的五菱宏光面包车里,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朝旁边的人问道。

    “我又不瞎,”副驾驶座上的人似乎情绪有些不好,他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接着就将脑袋转向了窗外。

    “嘿,咱自家兄弟,你跟我呕啥子气啊,”开着车的男子眉毛一挑,似乎也有些不悦。车后的人见两人的语气里似乎有了要争吵的苗头,于是纷纷劝了起来。

    “政府要抓我们,咱干不过那些当兵的我认了,现在遇到一队学生兵你也跑,我就搞不懂了。”被称作老六的男子一脸愤愤之色,他瞥了开车的人一眼,“胆他妈都喂狗了?”

    “胆有没有喂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的脑子是喂了狗,”开车的男子没理会其他人的劝解,又用不客气的话怼了回去。

    “文山,你跟老六一人都少说两句。”

    文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朝老六狠狠地说道,“以前咱们人多,那些当官的收了钱也乐意给大家遮风避雨,所以很多事都不需要自己来操心。但现在不一样啊,干咱们这个行当的已经被政府定性了,是犯罪组织,当初抓人的那阵势你们又不是没亲眼见过,如今逃出来的人就那么点,你说要为了出气去跟人家打?咱们的人是打掉一个少一个,越到后面没人了,你看大家再怎么活?”

    文山的话一出口,车内好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他们这些“淘金者”当中的漏网之鱼数量原本就很少,确实不宜和防线上的驻军发生正面冲突。而且现在最要命的是,在“淘金者”们躲入危险区之后,他们就失去了发展的土壤,因为政府对这一案件的打击力度可谓空前,在民众中的宣传普法也做得很到位,所以今后不可能会有人主动加入他们。加上物资的来源途径只剩下在危险区内搜寻这唯一一条路,食品和药物出现紧缺是迟早要发生的事。

    在危险区内生存他们只能抱团,而且对人数的依赖也越来越高,所以文山对于保存实力的说法一下子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老六虽然不太服气,但是细想之下文山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只是他的性子比较倔,这口气憋在心里就是咽不下去。

    “别忘了咱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文山见老六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又提醒他道,“是活命重要还是出气重要?”

    “之前说好的这次要找找看有没有打劫的机会,咱们出来当然是去防线附近的安全内抢些物资啊。可是在这边转悠了一大圈,你倒是往有人住的地方去啊,老在这田头上跑,抢地里的青苗?”

    “急乎乎啥,”文山比老六要沉着得多,自己俨然是车内这些同伴当中拿主意的主心骨,“我这是踩点,不摸清他们巡逻路线的话,就这么冒失地去镇里抢劫怕不是嫌命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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