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旺心情烦躁地在正房的外间不停地走来走去,高升默不作声地守在门外,也为里面的情况捏着一把汗。其他高府的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各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盘算。

    苏春田虽然一直病了这些年,时好时坏的,可高家内宅的最高话语权却是一直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的。高祥旺也放心让苏春田一手把持,从没插过手。哪怕柳姿姿再得脸,外面再传的夸张,可到了苏春田这里,她还得恭恭敬敬地立规矩。

    忙过了年关那阵儿,苏春田的病就一下子严重了起来,这几个月,换了好几个方子,都不见起色。钟郎中特地嘱咐了要卧床静养,少忧思劳神。

    高祥旺见这次的复发来势汹汹,很有些不妙,这才把内宅的事情分给柳姿姿一些让她打理。没想到,这柳姿姿才能有限,野心却不xiǎo。

    再加上天公作美,竟然让她找着机会把苏家最近的糟心事给递到了苏春田的病床前。苏春田病中虚弱,听到娘家出事的消息,当下一口气没喘上来,人就昏迷了。高府忙不迭地请来了钟郎中,现在进去xiǎo半个时辰了,都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高掌柜,还请坐下説话。”钟郎中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从内室走了出来,“高夫人现在暂时已无大碍,高掌柜可以稍稍放心了。”

    “多谢,多谢。”高祥旺对着钟郎中连连作揖,“钟郎中数次的救命之恩,高家老少,没齿难忘。”

    “不敢当,不敢当。”钟郎中有些虚弱地摆着手,刚才那么长时间的施针,高度集中的精神一蹬松下来,整个人一下子疲惫得很,“郎中嘛,治病救人乃是天职。不过,高掌柜,有句话,在下还得言明,高掌事要做好心理准备。”

    高祥旺被这突然一转的话锋弄的心里突然一沉,沉默了一阵,方才接话,“有什么话,钟郎中但説无妨。”

    “高夫人这次旧病复发,本就凶险异常,再加上心神猛然失守,更是加重了病情。情况,很是不容乐观啊。”钟郎中微微摇着头,有些惋惜,“现下虽然以祖传金针秘法暂时镇压住了病情,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那,可还有别的方法?钟郎中不必担心,有什么法子,用最好的药,一定要保住拙荆的性命啊!”高祥旺説着説着就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高掌柜,还请冷静一些。情况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钟郎中安抚着慌乱的高祥旺,“对于高夫人的病,还有最后一个法子,用还是不用,高掌柜需得谨慎决定才好。”

    “什么法子?钟郎中请説。”高祥旺目光炯炯地盯着钟郎中。

    “急补需猛药。之前考虑高夫人的身体状况,在下都是开一些药性温和的药以徐徐图之,见效虽然慢些,但是胜在稳妥。”钟郎中不紧不慢地详细道来,“可现在高夫人的病情急转直下,要想保住性命,怕是得用孝狼之医能奏效啊。”

    “可拙荆的身体状况如此,这虎狼之疑能受得住?”高祥旺也是个有见识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钟郎中话里的重diǎn。

    “这就是在下要请高掌柜决断的地方。”钟郎中面对这高祥旺,条理清晰地分析。“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赌一把的时候了,高掌柜。用了猛药,高夫人可能会死里逃生,但也要折损几年寿命,更可能受不住药性,一命呜呼。”

    “那如果不用呢?”高祥旺绝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高掌柜,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想告诉你,你心里所想的那个答案。”钟郎中无奈地回答道,“但是,抱歉了。除了这个法子还有一线生机之外,其他的方法,就只能请您节哀了。”

    高祥旺感觉自己被钟郎中的这一席话给判了死刑,脊梁一软,就跟一滩烂泥一般瘫在了椅子上。

    钟郎中见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虽然对苏春田了解并不多,只是在诊病的时候见过几面,可对方婉约大方的做派,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可能将要面对这个一个生命的消逝,钟郎中也觉得有猩怜可叹。

    “钟郎中,我赌了。”都不是简单的人,高祥旺失神了一会儿之后,就又振作了精神,“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命,我高祥旺认了。钟郎中就且放手施为吧。”

    “好。在下一定尽力,还请高掌柜放心。”钟郎中拱拱手,扭头就吩咐童山去杏林xiǎo筑抓药。

    “多谢钟郎中高义。”高祥旺也对着钟郎中一鞠到底,身子弯成了九十度。钟郎中不避不让地受了他的大礼。

    一般苏春田这钟情况,郎中都会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直接让家人准备后事的,根本不会告诉家属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钟郎中这样做,是压上了自己的前途来救苏春田的性命,受高祥旺这一礼自是应当。

    等钟郎中稍事休息了片刻,童山也抓好了药赶了回来。钟郎中没再多言,就又回转到内室去抢救苏春田了。高祥旺等在外间,心神不宁。

    “老爷,老爷,要不要派个人去苏家老宅送个信儿?万一夫人……”高升xiǎo心翼翼对高祥旺提议到。

    高祥旺闻言愈加烦躁,转身提起脚就想把高升踹出去,可还没等脚真的落到实处,就恢复了理智,“去吧。”

    “喏。”高升见高祥旺的脚欲踹不踹的停在半空中,样子十分滑稽,但是也不敢多説什么就躬身告退了。

    “唉。”高祥旺又楞了一会儿,这才把把脚收回来,“来人啊,把少爷跟xiǎo姐都带过来,不许喧哗。”

    “喏。”自有下人应了去办。

    高祥旺坐回椅子里,望着窗外一株新开的桃花,两眼空洞地发直,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苏纯生步伐沉重地回到了苏宅,李淑华跟苏青娘一见他那一副垂头丧气地样子,就知道事情肯定是没成。却也不好再以言语相逼。之前为了逼苏纯生去杜府要嫁妆,两个人可是十八般武艺尽出,折腾了半天才成的事。

    可对于这个结果,两个人也俱都不甘心得很。李淑华跟苏青娘对了一个眼神,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其实两人早就料到杜府不可能那么轻易地交出嫁妆,苏纯生这一趟很大可能会空手而归。

    所以两人早就商议好了,等苏纯生回来就一起回苏家老宅。苏纯生要不来,那么苏老爷跟苏老太总能要得来吧。xiǎo的不成,还有老的。实在不行全家人轮流上一遍,就不信他杜府能挺到最后。

    苏纯生本来丧气地很,已经做好迎接李淑华跟苏青娘新一轮哭闹的准备。可没想到,两人一看他的脸色,一句多余的话没説,反而反过来安慰起他来。苏纯生觉得心头有一丝暖流流过。

    故而,当两人提出要回苏家老宅的时候。苏纯生很干脆的就同意了。本来苏二哥这件事要怎么解决,苏纯生也是准备回去找苏老爷商议的。现在的情况,再把两人单独留在镇上,也是不安全的。万一赌场的人再来闹,或者干脆把两人抓了做人质怎么办?

    三个人达成共识,当晚随便吃了些填饱肚子后,就各自歇下了。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三个人就悄悄地起了身,没有惊动周边的任何人,静静地锁好了苏宅的门,做贼似的往苏家村而去了。

    而经过一晚上的诊治,虽然钟郎中已经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药也灌下去两三副,可苏春田的状况仍旧不见明显的好转,呼吸还是那样时断时续的。

    高祥旺见这样的情况,心下基本已经绝望了。有气无力地吩咐高升把丧事准备起来,话音一落,自己就控制不住,一头栽到了软榻上也昏了过去。

    高府这一下就又炸了锅,还好高升是个能稳住事儿的,又得了高祥旺的令,众人乱了一阵过后,在高升一个又一个的指示下,高家的下人们都依次找到了自己的该干的事情,不一会儿内宅里就井然有序起来。

    高升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早就候在一旁的xiǎo厮出城去苏家村送信。要不是昨晚的确实太晚,城门都关了,这时候苏家人应该都在客厅里等着了。

    高升这些年可没少跟苏家老宅的人打交道,对那一家人的性情是摸得准准的。苏春田如今这样的情况,要是让苏家人抓住什么漏洞,那非得狠狠地从高家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才肯罢休。

    为了防止让高家陷入最被动的情况,高升专门派了最机灵地xiǎo厮,快马加鞭的就冲出了城门,一刻不停地就朝苏家村狂奔而去。

    同样的一条路上,苏纯生三人跟高家的xiǎo厮都朝着一个同样的目的地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黎山镇外的官道上车水马龙,人流穿梭不息,扬起的尘土时而迷住了某些路人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来处跟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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