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一样,出生在上流社会,只不过没像我们家这么变态,人人都需要当医生。她和她父亲是医生,她母亲是会计公司负责人,她的哥哥在国外念书,当时她妹妹正勇闯演艺圈,你可能听过她的名字,邱秋,某个知名团体的主唱。

    「我在高中时期的某场家族聚会中认识她,她对我的评语是——你是你们家最不畸型的。我的反应很冷,回答——你却是婚姻市场上的畸型。

    「她很惊讶我居然一眼就看出她是同性恋,我也讶异,她竟然连辩驳都没有,直接承认。我晓得她的性向,她知道我对当医生不感兴趣,我们抓住彼此的秘密,互成盟友。

    「我的性格冷僻,对亲戚、对父母亲的朋友都不感兴趣,说穿了,就是家族的边缘人,他们见我还能和邱婧珊说上几句,我爸妈和她爸妈开始出现旺盛想象力,刚好那时她在上海医学院念书,我在上海工作。她需要一个男朋友做掩护,好顺利和女友同居,而我正在事业上冲刺,没有精力应付爸妈不时发送的麻烦。

    「商议之后,我们印了张订婚喜宴邀请函,向两家长辈宣布,我们已经订婚,并以工作、功课繁忙为理由,不回台湾办喜宴。我搬进邱婧珊家里给她买的公寓,彼此的父母来过几趟,确定我们有同居事实,从此不再替我们安排相亲。」

    「现在呢?」

    「邱婧珊毕业了,在这间医院工作,但这两个星期不在,她和她的伴侣夏绿茹到法国举办婚礼,在那里同性结婚是合法的,夏绿茹是个家倶没计师,法国人,在上海工作。特特,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还想知道什么?都晓得了呀,如果她早一点知道,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生气自己,为什么在电话接通那一刻,不能勇敢一点,向他提出质问?为什么她要骄傲认定,先转身那一个先输?

    她错了,因为自卑,犯下离谱错误……

    看着特特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晓得,支票打击了她的自卑、他的家世打击了她的自卑,更何况,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在强势的母亲面前不自卑?

    但那都过去了,他不允许过去的错误影响他们的未来。

    握住她的手,蒋默安再一次认真问:「特特,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特特摇头,没有了。

    「不,你还想知道,这些年我有没有喜欢过其他女人?

    「我来回答。没有了,除了你之外,我的生命中没有第二个女人,离开你,我不再吃蛋糕甜食,因为再昂贵、再漂亮、再好吃……都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女人亲手为我制作,我戒甜食、也戒感情,我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会再度打开心门。

    「那天,我看见病床上的你,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胸口。「打开了,我又闻到浓浓的蛋糕甜香,又看到专属于我的女人。

    「听好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告知我的决定,不管你和郑品疆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管你的爸爸是谁,不管你心里还有没有我的身影,我都决定要把你追回来。

    「听到了吗?我只会成功、不会失败,你很清楚我是多么自信的男人,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放下话,他自信地微笑着,那个笑,笑进她心底深处。

    拿起公事包,蒋默安说:「待会儿我要回公司开会,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回来陪你吃饭。」

    他迈开长腿,往门边走去。

    她愣住了,她无法反应,他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商人,他说服人的能力,是天下第一等……

    所以,她被说服了?不知道,只晓得心乱得找不出章法……只晓得一朵笑花,悄悄地在嘴角绽放。

    第12章(1)

    经过一个下午的混乱,特特不晓得自己有没有想通,但她晓得,不管想通与否,蒋默安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挡,就像他的家族和父母,多少年的教育灌输下也没办法逼他喜欢医学;就像那年她企图用爱情将他留下,可是谁都阻挡不了他的前进力量。

    下午,阿疆来了,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

    这句话不是特特说的,是阿疆经常挂在嘴边讲的。

    他问:「特特,说老实话,你有没有爱过我?」

    「有,我爱你如兄如弟,我对你的感情和对宁宁一样,你们都是我不可或缺的亲人。」这不是特特第一次对他说相同的话,她从来都不愿意绑着他,她愿他找到自己的幸福,愿他比她更快乐,可惜他从没认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但这次阿疆垂下头,在她床边坐了很久,久到她开始觉得不安时,他才抬起头,问——

    「那我们还能回到过去的交情吗?」

    她松了口气,这一刻,特特不晓得有多么感激老天爷。她一把抱住阿疆的脖子,宣示似地说:「我们的交情又没离开过,为什么要回到过去?你始终是我最好的兄弟。」

    见他也笑了,她相信,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并且相信,他会是她一辈子的兄弟。

    之后阿疆告诉她,他认识了一个笨到让人很生气的女生。

    听他形容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特特笑得前俯后仰,用力捶他一拳,说:「如果我是那个女生,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你。」

    「裘涵看起来很好欺负,我想这是蒋默安会用她的主因。」

    「什么话?难道他是专门欺负人的?」

    「不是吗?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欺负你。」

    特特听得出来他为自己心疼,于是细细地解释了当年的误会。见阿疆从头听到尾,听得很认真,特特以为自己说服他了。

    没想到阿疆大翻白眼,问:「你就这样原谅他?会不会太容易?」

    「不然呢?是我误会他。」

    「如果他在乎你,就会告诉你自己的家世,也不必摆出一副穷小子嘴脸引人同情;如果他介意你,就会和你讨论邱婧珊的事,不会让你一路误会到底,当年他没本事说服他的父母亲接受你,现在就能让父母亲同意你?要知道,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不是两个人的事。」

    特特却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意被碰触的点,或许当时年轻、或许当时无法改变,他才会避谈一切,当年他没有能力阻挡风浪,只好避开,现在他的羽翼丰满,可以乘风破浪,风浪于他再不是威胁。」

    阿疆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杨特特,你完了,彻底完了,才几天你就被他收服,算了算了,以后你再被他欺负,不要跑到我面前哭。」

    「阿疆,不要这样……」

    「我就要这样!杨特特,我告诉你,你有多气蔓姨,我就有多气你,都是扶不起的烂泥!气死我了,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就走。

    阿疆丢下的话让特特陷入深思,然后她打了电话,认真地跟妈妈剖心对谈。

    最后,说服特特放下仇恨的是妈妈那句——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甚至痛恨我的懦弱,可是在爱情面前,我无法坚强,即使他对不起我,我也无法阻止自己爱他。」

    蠢毙了!简直是令人发指的笨,但是……妈有错吗?即使那些年,她始终认定蒋默安对不起她,她也无法阻止自己爱他。

    张看护理解地笑看她,拍拍她的手背说:「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对于爱情这种事,你不能跟它对着干,只能顺应情势。」

    特特苦笑,很烂的说法,但……唉,就是这样呀。

    特特输入密码,登入帐号,打开信箱后,里头果然有一封一年后的蒋默安回给宁宁的信,寄件日是二0一六年六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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