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喇叭声吓了她一大跳。

    阿疆从驾驶座上下来,帅帅地靠在车门上,痞笑着问:「小姐,这么晚了,去哪里?要不要喝一杯?」

    这一刻,特特突然理解,为什么爱情中总是有人可以趁虚而入。

    因为当恐慌、害怕、窘迫挤压着自己时,会强烈希望身边有个强而有力的肩膀,若他不在,而身边恰恰有这样一个男人,心……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屹立不摇?

    特特像看见救命浮木似地冲上前,紧紧抱住阿疆,往他怀里猛钻,眼泪鼻涕齐飞。

    阿疆一愣……竟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多年来,特特始终避免让他认知错误,她用一条强而有力的绳索,把他控制在朋友范围内,可是今晚……她遇到什么事?又是蒋默安吗?

    蒋默安肯定和她的泪腺有仇!

    叹气,收拢手臂,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也不问发生什么事情,他很凊楚,特特只是短暂的脆弱,他只求这一刻停留得久一点。

    她在阿疆怀里不管不顾地哭着,毫无形象。

    她不知道自己哭多久,却知道眼睛肿了,因为再用力,她都没办法把眼皮给彻底撑开,视线范围只剩下平常的一半。

    阿疆确定怀里的动静后,问:「哭够了?」

    「嗯。」

    然后……他怎没接着问?

    特特抬头,「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

    「不要。」

    随便猜也猜得出来,她又想起谁?过去几年她的心情低落,哪一次不是因为「他」?他又不是白痴,干么自找不痛快。

    「你不问,我怎么跟你说心事?」

    推开她,他满脸的嫌恶,指指自己的帅脸,说:「小姐,看凊楚,我又不是你的闺密,心事找别人说去。」

    「你每次都这样,让我想要移情别恋都很难。」

    「你会移情别恋?屁啦!你气蔓姨气得半死,可是你跟蔓姨就是一个样,都一样死心眼,那个男人再烂,你还是脑袋装豆浆,我在等,等你变成老姑婆后,看着人家儿孙满堂时,再来大笑特笑。」

    特特有多气蔓姨,他就有多气她。

    天晓得执迷不悟的女人多讨人厌,偏偏他就是抬不起脚,狠狠踹开这个讨人厌的女生。「你的专长是刨心碾肝吗?就算不当闺密,分享彼此心情,也是好朋友的义务。」

    「NO、NO、NO,我不是哦,想当我的好朋友,智商至少要在六十以上。」

    「郑品疆!你有没有一点点同情心?」

    「对你?额度用完了!」

    「你真可恶。」

    「啊不然咧,你很可爱?」

    横眼瞪她,感冒还没好彻底,就穿得这么清凉在外面晃,她是太担心病毒不肯二度造访?

    被他几句话堵回去,特特扭过身,算了,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再说话,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在她的背后,阿疆满脸无奈,用力捶一下自己,对啦,他就是没本事不理她,就是没本事视而不见,就是没本事看她沮丧!

    用力关上门,阿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拉,把她带到汽车旁,塞进车厢里。

    阿疆坐进驾驶座,替她把安全带扣上,发动车子。

    在经过两个红绿灯之后,特特才问:「你怎么会来?」

    因为你没带手机,因为宁宁说你生气跑出去,因为你就是个空有自卑却没脑袋的女人……他有满肚子火气,可是面对她,却半句指控都说不出来。

    「我到附近开会。」他随口敷衍。

    特特一笑。「才怪,宁宁给你打电话了,对吧?」

    他没回答,无可奈何地问:「说吧,蒋默安又怎么惹到你了?」

    特特和蒋默安的故事,他已经听过无数遍,每段故事都甜得让他牙酸,他就搞不懂,这么幸福的回忆,为什么每次都招惹出她的伤心。

    「这次不是默安。」

    「不然呢?」

    「是杨慕生。」

    一个紧急煞车,郑品疆瞪大眼转头望她,不会吧,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抢先上映?

    二0一七年六月十三日

    你真的是等等的父亲吗?

    一句话、十个字,蒋默安连续看过几百次。

    这是第一封回信,回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而是一个重磅炸弹,炸掉他所有的知觉神经。

    他真的是等等的父亲吗?

    是!但是他的运气不够好,等等来不及出世,另一个孩子抢在前面,「他」或「她」……顺利出生了吗?

    如果顺利,为什么特特没有和郑品疆结婚?是发生了什么他无法预料的事?

    他忍不住又回忆起过去……

    「距离」对任何一对恋人,都是种折磨。

    蒋默安和特特也不例外。

    在六个月密不可分的同居生活之后,谁都不愿意离开对方。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蒋默安的东西大部分都已打包好寄往上海,只剩下一只行李箱摆在门口。

    大行李箱旁边有个小行李袋,那是特特的,她的东西也陆陆续续搬回家!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二手烤箱、丑丑的窗帘床单,和她种的两盆太阳黄金菊,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就觉得凄凉。

    所有事全安排好了,心情早就低落了两、三个月,他们都晓得,蒋默安毕业典礼过后,他们将面临什么。

    但知道,却无法阻止。

    特特不是个会乱发脾气的女生,但为这件事,她试探过也闹过。

    她说:「你为什么总认为,到上海才有机会成功?」

    他说:「我知道自己有实力。」

    她说:「既然有实力,那么就算留在台湾,也会成功,为什么非要离乡背井、孤注一掷?」

    他说:「留在台湾也许会成功,但等待的时间太久,我没有耐心,我需要一个够大的舞台,提供我快速成功的捷径。」

    同样的话题,他们讨论过无数回。

    他有足够的口才、资料、例子来证明他的选择正确,却没有足够的说词安慰特特不安的心情。

    所以她闹过、气过,也冷战过,只是……当对手是他的事业未来,她从来没赢过,到最后,赢家总是他的耐心与坚持。

    躺在床上,她枕着他的臂膀。

    天晓得,心情不安的不仅是她,他也一样。

    从明天开始,他将要面对的,不只是特特不在身边的寂寞,还有新环境的考验、职场的压力与竞争,他把话说得很满,可是谁敢保证他一定会成功?

    想起家族的压力、长辈的轻鄙,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所以明天对他而言,他比特特更紧张、更担忧,只是他必须沉稳,必须不断告诉自己,他会办到。

    特特很伤心,但不允许眼泪现形,眼泪是要流给在乎自己的人看的,而现在,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乎自己?

    她知道,要求男人在事业与爱情之间做选择,叫做不自量力。

    爱情是女人的生命,却只是男人的娱乐交际,她哪有能耐逼着他把爱情和前途摆在天秤上,还要求两边平衡?

    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更多的眼泪只会成为他的压力与不耐。

    今天,是最后一夜,她不想让争执成为分离前的最后记忆。

    蒋默安看着特特,如果她哭,他还可以找出适当的话安慰她,可是她不哭,只是惨白着一张小脸,她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走?

    起心动念,他问:「有没有考虑过到上海念书?」

    特特沉默,她怎能跟他走?他的事业刚起步,养活自己都很难,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更别说好的学校不好申请,而且她还肩负着家庭责任。

    在他用理智对待「未来」与「等等」同时,她也只能用理智看待明天。

    她说:「你去吧,我会努力打工,等存够机票的后,就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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