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趁宫变赚来的,又叫做国难财,机会稀少,当然不能乱花,得好好存起来。”她下意识把双手压在胸口,深怕有人来抢,不过下一刻她双眼放光,盯得燕历钧满身不自在。

    “干么?”

    “你是王爷耶。”她用看金子的眼光看他。

    “怀疑?”燕历钧轻嗤,她今天才认识他吗?

    “是能力大、本事强,很了不起的王爷耶。”

    “不然呢?”

    “那你能不能想办法,发动几场宫变?”想到滚滚而来的银票,她突然觉得,宫变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过去天高皇帝远,很难碰到这种好事,现在有肃庄王在,发动宫变不算难事吧?

    话出,随平的心肝震荡好几下,这种话能随便说吗?会砍头的呀!

    燕历钧很想吓唬吓唬木槿,但视线接触到冉莘,实然间爱屋及乌,突然间不想把木槿那只乌鸦给去毛拔骨刨脏剁肉。

    点点学话,问燕历钧,“那你能不能想办法,发动几场宫变?”

    同样的话,点点来说,燕历钧没有大逆不道的愤怒感,眼底只有满满的宠溺。小孩子不懂事嘛,算得了什么?

    亲亲她的额头,怎么越看越像他的女儿?他非得领养点点不可。

    他用父亲的口吻,认真教育点点。“当然不行,一场宫变,死掉无数官臣,连累不少无辜百姓,身为明君,不会让这样的事重复发生。”

    “皇帝是明君吗?”

    “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有弄钱的法子,像宫变这么好赚的吗?”木槿相信,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权贵,弄钱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小事。

    “你要多少钱才够?”燕历钧口气不耐。

    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木槿当真了,扳动手指算了半天后,问:“王爷有多少?”

    点点学话。“王爷有多少?”

    同样的话,他又是迥然不同的态度。“点点乖,别叫我王爷,叫大叔。”这句是回点点的,气无比温柔。“要多少有多少。”这句话是丢给木槿的,口气带着恐吓。

    真的假的?这下子,木槿全身都浸淫在光圈里头。

    “五百万两有吗?”

    “五百万两有吗?”点点问。

    额头冒出三道黑线,她想掏空他的家底啊?燕历钧未回答。

    点点咯咯大笑,爬到燕历钧腿上坐着,圈住他的脖子,像是同情,也像安慰。

    随安跳出来解救自家主子。“听说姑娘很有钱,能不能借一点?”

    “行,等我回家和爹娘商量商量。”木槿顺口回答。

    “可……姑娘不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吗?”随安不懂了。

    “是啊,所以,没得商量。”

    噗,随平喷笑。

    点点说道:“不能跟小姑姑借钱的,因为爹亲娘亲,都不如银票亲。她可以借你爹爹、借你娘,就是不能借钱。”

    点点的话,又让随平捧腹。

    见气氛轻松,冉莘说道:“前年突如其来一场大雪封路,我们出不去,炭火备得不足,冻得人直跳脚,猜猜木槿怎么做?”

    “怎么做?”

    点点回答,“她把银票缝在棉袄里,说穿上就不冷了。”

    一听,满屋子的人全笑翻。

    随安大掌一拍,说:“难怪要五百万两,五百万两银票,缝顶帽子、做双鞋子,再裁件披风,应该够用。”

    木槿皱眉不解,“有错吗?银票分明就是御寒圣品。”

    她一开口,又惹出哄堂大笑。

    随安把手肘压在随平肩膀,道:“在主子身边多年,你连半两银子都没存下,看样子,你得娶个像木槿姑娘这样的,才能发家致富。”

    木槿看着“很英雄、很伟大”的随平,“你很会花钱吗?”

    随平想起她软软的身子,黑脸泛起微红。“都是兄弟的,老要我请客。”

    “这可不行,他们拿你当冤大头了。”

    “我也没办法,兄弟嘛!”他搔搔头,脸红得更严重。

    “不行不行,再好的兄弟,相处时也得有原则啊!走,我带你看看我的帐册,你必须学会理财,浅浅跟我说过,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到最后可真要落一个孤贫下场。”她拉起随平往自己屋里走。

    手被软软的小手握着,倏地,随平从头顶、脖子、肚子到脚趾全都红透。

    这个时候的随平绝对没想到,随安一句凑趣的话,真把他和木槿给凑在一起,更没想到,在若干若干若干年后,他的家底竟然比主子爷更丰厚。

    所以想要家宅和乐,得娶贤妻,想当翁富家纺,就得娶冉木槿。古人诚不欺我也。

    随平、木槿离开后,随安想起梅雨珊的下场,立刻无比“懂事”起来,他哄着点点到外面玩,因为……他不想被发配边关。

    厅里只剩下两人,冉莘不自在地端起茶,低头啜饮。

    有人的时候,还可以假装遗忘,只剩下他与她的时候,那个“生生世世情缘不灭”就会跳出来,弄得她无比尴尬。

    她不知道是只有自己这样,还是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碰到这种事会头昏眼花?

    怎么能够不昏?想不透的呀,事情竟是急转直下,和她的认定截然不同,他对她明明就是讨厌挑剔,不可能心疼欢喜,他欺负了她一辈子,现在却说那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昏了、乱了,她真的情愿相信,那是他另一回合的恶作剧。

    于是她的镇定笃定和自主独立被逼回去,她的胆小怯懦现了形,本来她就是属蜗牛的,现在她又回头寻找自己的蜗牛壳。

    他笑眼眯眯地把椅子挪到她身边,她下意退把椅子往旁边挪两分,他再近,她再挪开,然后很无聊的两个人把椅子挪了一圈,又回到原位。

    “你想做什么?”叹口气,她满脸无奈。

    “想跟你说话。”

    “想说话就好好坐着,靠那么近做什么?”

    “我怕你听不清楚。”他一脸无辜,然后又把椅子挪近她,近到肩膀对肩膀,手臂贴手臂。

    不动了,她不想花整个晚上的时间玩挪位游戏。“好吧,你说,我听。”

    “好。”他歪过身子,头靠在她肩膪,亲昵这种事,他越做越顺手。“我知道你很多事。”

    “然后?”

    “你在冀州很有名气,县太爷破不了的案子,只要请你去验过尸,很快就能破案,其实你并不会验尸,但你能和亡灵对话,再从中细细剖析命案症结,对吗?”

    “对。”她真正的功夫,是让死者漂亮离去,冉国风俗重视丧礼,往往丧礼办得比婚礼盛大,所有亲人都要与死者见最后一面,并予以祝福,为他祈求来世荣盛,最终共饮一杯酒。

    生者将酒喝一半,另一半洒入棺木中,引火焚烧,将骨灰埋于树下。

    她在师父留下的书册中,知道灵尹殿所有事。被选入灵尹殿的男女,要学的第一个基本功就是打理尸体,之后才能习医、制毒,学习机关制作,被打开天眼之后的护法,就可以开始学观天象、卜算国运。

    “人死后,灵魂能在世间停留多久?”

    “不一定,但多数会在丧礼之后离去。”

    “阿凯死了多久?”

    “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走?”

    “心愿未了。”

    “他的心愿是什么?”

    “不知。”

    “他没让你帮忙?”

    “人小力微。”

    “我可以帮他。”

    他有这么好心?不是和阿凯不对盘?她疑惑的目光落在燕历钧身上。

    他呵呵笑着为她解答。“对,我讨厌他,如果帮点忙就能够送走他,我很乐意这么做。”

    “等耶律信安的事解袂,我们回冀州后,你就再也看不见他。”

    他皱起浓眉,下一瞬又扬起嘴角,“我不想让你回冀州,有我在,你可以安安稳稳在王府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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